恶意
June
小县城不大也不小,来去的人像是认识也像是不认识。大家都喜欢聚成一堆儿一堆儿的,在夏天大日头下讥笑些八卦。
这样最恼人了,凑不成一堆儿显得自己不合群一样,硬要凑过去又懒得听那些闲言碎语。
西北边有个院子,零零散散住着一群姑娘少年。大家住的近,关系不自觉也近起来,说是亲近,可能也只是看起来像而已。
当中有个姑娘总是一副清冷面孔,与众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关系,见了面也只是笑笑寒暄一句,因而大家背地里常说她无聊又古怪。
她或许早就知道,这些人聚在一起便会给其他几个不熟悉又看不惯的人戴上有罪的帽子。但是旁人说些什么不打紧,免得扰了自己清静。
众人活计不同,这位姑娘就在医馆里抓药。她并不讨厌这种简单细致又重复的工作,甚至逐渐喜欢起来,医馆里的中草药味还蛮让人感到安心。来看病的人不多时,医院的医师们学习各类草药有什么用法和禁忌,她是很喜欢的。
她还常去城里一家炸酱面馆吃面。那家馆子的老板常挂着笑脸,因为多年劳作而习惯性弓着背,这样子总给她一种踏实温和的感觉。馆子里拉面的味道也不俗,面条滑溜而筋道,臊子也极入味,因而馆子常是满登登的客人。
“今日来的早呀。”医馆里有位医师与她关系更亲近些,两人认识时间倒是算长的了,但也并非常常见面和聊天,只是在空闲时候医师喜欢与她多聊几句,教给她一些用药的知识,因而她也更爱与这位医师多相处。
“是啊,天亮的更早了,人也起得早。“她回道,有时她会想或许她并非无聊古怪,只是不愿和不喜欢的人多说罢了,若是和医师聊天,恐怕也能说个半天。
“春分都过了,要暖和起来喽!“
她常觉医师有两副面孔,一副是为人治病时认真严肃的那样,一副又是现在这样,像个可爱孩子的。
等着医馆开张,便会有陆陆续续的人前来看病抓药。有人常来,久了便脸熟起来,更久一些的,便能简单说上几句话。
有位婆婆便是能和她说上几句的,常吃温和补气的草药,一般是每月月初一大早便来。婆婆身材偏矮小,头发梳在脑后偏低些的位置,肩膀圆圆的,肩头稍稍有些向前弯着,倒也不影响她的美观,人到了年纪都会这样。胸前乳房饱满却有些下垂,隐约能感受到她的小肚子鼓出来,那都是上了年纪的原因,人老了皮肤逐渐松弛,也就失去了原先年轻时的挺拔身姿。她行动不快,喜欢挎着一只采买用的篮子,衣物都收拾的十分干净清爽。
她也是喜欢这位婆婆的。
婆婆倒不会和她多说什么,常说的只有几句上月吃药感觉如何,这月又想吃些什么药,再询问一下有些药是什么药性,如何煎煮,如何存放,多的也不会和她说的。
不过仅是如此的对话,也让她感觉十分舒适。
日子一天天过着,十分平静安宁。她非常擅于从这种重复稳定的生活当中获取满足和乐趣,也不认为一定要获取什么外界的新鲜来维持有趣的生活。或许她的乐趣来自于每日升起的太阳,医馆的医师,抓好的药包,温和的婆婆,好吃的拉面,仅此而已。
似乎旁人都并非如此。
那些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小姐少爷们,总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有几次仔细去听他们说了些什么,其实也听不出个所以然,大多都是吵嘴打闹,讲些她并不认为好笑的笑话,再不就是臆想些未来不可能完成的事,或是拿别人当笑柄,议论他人的琐事和品行,凭空编造些恶心人的故事出来。
那样子就像把自己当作济世主一般,指指点点,叽叽喳喳。
时间久了,她就开始厌烦这样的情境,不愿和她们聚在一堆儿去,有时就连听到那些嘻哈乱叫的声音都觉得恼人。可是没办法,她总要回去住在那里的,还是平和些,当作听不见看不见的好。
只要做好医馆的工作,便足够好了。她常这般告诉自己。还要稳定好自己的情绪,人都是情绪的起落太大,才招致了病患的。
有一日晌午,她发觉忘记拿学习医药的书籍和手记,急忙从医馆跑回屋里去取。
推开院门进去时,便见到那位常能听到她们在叽叽喳喳的两位小姐和一位外边来的少爷,在院子里捧着肚子歪着眼睛不知笑些什么。两人见她进来,先是错愕一番,而后垂着眸子一言不发,等着她出去了,才又发出那些令人不适的笑声。
这情形应是常有的,只不过偶然被她撞见罢了。
这些人什么事都不用做的吗?她不自觉会有这样的疑问,而后又立即制止这样的想法,告诫自己不该过多怀疑他人之事。
不过刚才他们笑得鼻歪眼斜,也太令人感到难受了。
他们又在笑什么?
又过不久,是婆婆来抓药的日子了,她早早便备好了药纸,等着婆婆来。
“您来啦。“她见到婆婆进了门,便投以温暖的笑容,婆婆闻声偏过头,也微微笑起来。
“是啊,我又来抓药了。“她缓缓走过来,从袖间取出一张药方,递过去,”喏,还按照上次的来抓吧。“
她略微感觉婆婆今日精气神并不大好,询问道,“近日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婆婆看着她一怔,随即又收回脸上的表情,仍然笑着道,“没有的事,近日还算舒畅。“
“那便好。“她点点头,因为自己做出了错误的猜测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眼药方,又解释道,”我只是看您精神欠佳,若是没有那便太好了。“
婆婆许是感到她可爱,笑得更多些,“放心吧,并无大碍。“
她也回以笑容,便转身去抓药。总觉得今日的婆婆与往常并不大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几味药一并抓好,分成五包,打包系好。系药包的手法也是不同寻常的,她熟悉了系绳的手法后常常以打出一个漂亮的结而开心。
“我瞧着你也是不爱说话的。“婆婆看着她包药,有些漫不经心的说。
她笑笑没接话,思忖着自己是不是不爱说话的那种,或许闲来无事,也能多说那么几句,但在医馆里还是不便与客人说太多没用的家长里短。
“喏,包好啦。“她将五包药递去婆婆手中,脸上并未在意婆婆刚才的话。
婆婆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又道,“和我年轻时候一样。“
她微微皱起眉头,不懂婆婆话中什么意思,只好尊敬地点点头,未在答话。
婆婆瞧她乖巧,笑了笑提起药便不再继续说,转身走了。
晚些时候回到院中家里,还是那三人吵吵嚷嚷,腻腻歪歪。
她一人进屋合起门,只觉周身疲乏,想躺下歇息。有时医馆事务繁忙,到家后她常有这样的感觉,身上疲乏,眼皮打架,但是她心里却是一种被填满的快乐。
她常想,这就是意义所在吧。即便肉体再多困倦,心里仍然是满足的。这样的感觉只基于持续而重复的过程,每天做的事造就了自己。
无奈门外又响起她们爽朗又腻歪的笑声,为什么总是会为那些无聊的事情议论半天呢?真是不解啊,讨论那些别人的家长里短究竟有什么意思呢?真是搞不懂啊。
迷迷糊糊的她睡着了,却能听得到门外的声音,似乎那位少爷离开了呢,太好了,大概不会再叽喳很久了,快要安静了。
两位小姐的声音像蚊子苍蝇一般嗡嗡作响,似乎更加让人心浮气躁。好在她歇息的差不多,该起来筹备一下自己的晚食了。
医馆里会提供两次餐食,但是她所学习到的医学知识告诉她,傍晚的时候应当再吃些简单的饭食,这样才会对身体更好。
尽管大多数小姐们并不是这样,门外的那两个小姐便不会在这时候还进食,她们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身材和样貌,不敢多吃不敢食辣,整日担忧自己是否肥胖,又整日彼此炫耀自己板直的身段,她们爱惜自己的钱财,从不会觉得花费钱财买来的东西是值得的,总是说起又被那些商户坑了钱去,又总觉得未经过自己手的食物都是有毒的,她们害怕医馆,厌恶中草药的味道,总说只要不去医馆自己便永远健康,她们眼里的世界似乎没有什么可安心的。
或许正因为这样,才让她们每日无所事事,只能拿他人取乐。
她从床上坐起后,总会再闭目养神一会儿,静静的呼吸,而不是迅速下床活动,那样会让她感到目眩。
“你知道城北的那个婆婆么?“
“谁啊?哪个婆婆?“
门外两人絮絮叨叨说起她认识的婆婆来,不由得耳朵竖起来细听。
“啧,就是那个,我跟你说过。“
“哦,噢噢,她啊,她咋了?“
“你看你,跟你说什么你都不知道的,是不是记不得了,痴呆了?“
“你滚吧,快说。“
她深深吸了口气,这两人说话常是如此,叫人有种后背粘了不知哪里来的麦芽糖,摸不着去不掉,只能让它黏着,黏着又觉得恶心。
“她年轻时,当过妓女的。“这句话十分阴阳怪气的,又压低了声音,但是她仍然听的清楚,一时之间心血上涌,冲在耳朵鼓膜上,嗡嗡的声音。
“那又怎么了?“
“她当过妓女,还嫁在不错的人家,生了儿子之后更加如意,现在倒是人老了,可人活得也自在啊。你不觉得这世上有的人就是那样的,我们就是这样的,太不公平了么?“
“那你也去当妓女好了,哈哈。“
“我可不要,一个妓女都能嫁的这么好,我自然能更好。她年轻时还不知有多少人陪伴枕榻呢,如今过成这样,那是她运气好。“
“她常年吃药该不会有病吧?“
“那可说不好,万一是早年留下的怪病,那就难治了。“
两人还在嬉笑打闹,她不想再听下去。
婆婆今日气色不好,难不成是因为发觉了旁人说的这些闲话?
早前她并不知婆婆的这些事,可她却明白现在婆婆家人和业兴那是多年努力的结果,正是因为吃过常人没吃的苦,才招致一些病痛,常年吃药调理。这些事在她们嘴里竟说的这般难听。她心中憎恶起来,纵使她们所说之人不是婆婆,就是这般说人过往,也是招人嫌的了,他人过去如何现在如何,都是凭着自己一步步走来的,其中多少不得已多少辛酸泪都不得知,她们却只冷嘲热讽,见不得旁人一点好。
转念一想,可偏生就是有许多人爱听这些闲话,会讲故事的就会和爱听故事的凑在一起,夏日太阳毒,都比不得她们的嘴毒。不管真假,随口一说,就像个饭后的谈资,她们总觉得说说不打紧,她们还常说你敢做我凭何不敢说,这样无知无理的话也能脱口而出。
她沉着脸推门出去,院中两人像是看不见似的,仍在打闹。她倒也不觉得如何,若是三人面面相觑,那才难受。
心下又难受起婆婆该不会听到了这些杂言碎语,所以心情不爽吧。那样可真真是够坏的了。
又暗自骂起来,骂了一会儿,她又惊觉自己情绪的郁结,想着还是出门走走去吧,吃碗面也是不错的。
炸酱面店里客人尚可,还余下几个空位。
她找了一处僻静的坐下,叫了碗面后就开始剥蒜,便听到旁边桌子的少爷小姐们说起医馆。
不觉有些好笑,一天之内还听着了这么些故事,桩桩件件都和自己相关。
“医馆那个抓药的姑娘,还得了花柳病呢!“
这一句重重砸在她脸上,什么?!
我?花柳病?什么狗屁不通的谣言?
当即便顾不得许多,站起身来便走去问,“这话是听谁说的?“
对方笑容可掬,并不认识她正是那个抓药的姑娘,还大大方方的道,“嘿,你这人隔着桌子还听我们讲话,那还有谁,自然是和她同院住的姑娘小姐啦。“
一时之间她有些怔住,眼前一片空白仿若人都空了。
转而便感到所有气血都涌到了脸上,眼睛里,耳朵鼓膜处。
回身看着周围几桌吃面的人,他们都脸上挂着笑,笑得鼻歪眼斜,口水三尺,真叫人觉得恶心。
那老板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仍一脸和善地端来炸酱面。
她看着手中这碗面,又抬头看看老板,彷佛那老板早就知道,还在故意笑她。这碗面就像满是蛆虫一般,一点点的攀上她的手,她的胳膊,直直地就要往她的肉里钻。
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那抓药的姑娘就是她。
众人眼神里又是惊恐又是厌恶,又是讥笑又是害怕。每个人都扭曲的像那碗里的虫子,蛹动着身躯,花枝乱颤的触角,长着血盆大口,要吃人。
她垂下眸深深吸了口气,将那碗面安稳放在桌上,转身出门去,她脚步还算沉稳,可她觉得后背有无数个眼睛和无数个嘴巴,死死盯着她,向她吐口水。
还有那个她曾觉得不错的老板,也受人蛊惑信了谣言,不然刚才端给她碗时,眼神当中甚是轻蔑。
胸前压着万丈巨石,背后满是腐蚀蛆虫,喘不过气来。
这世道仿若瞬间陷入地狱,昏暗缺氧,有一丝冰冷的寒光,还有无数个吵闹的小鬼。
“你没事吧?“医师不知从哪里来的,跟在她后面追上来一般,轻声问她。
她看去医师的脸,是了,他也是轻蔑的,他也是同他们所有人一样的,现在问我不过是想看我被戳穿后的笑话。他们不知道那是谣言,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真相在谣言之后才被发现是多么无力,自证清白是多么难的一件事。那两个造谣的人,真该千刀万剐,不,千刀万剐是不够的,她们自己也该尝尝这是什么滋味,她们自己也该知道一个姑娘被人玷污清誉是多么恶心的一件事。可她们不会知道了,她们这样作恶的人,永远只会见缝插针的说旁人的坏话,不仅是我,还有婆婆,可真是不公啊。
她们的恶意,得不到任何惩罚,甚至还给她们自己带来了快乐。
世上这样的蛆虫,还多的是吧,还有那面馆的客人,还有这街上的某些人,他们都是一样的,永远喜欢闲言碎语地议论人。她们游离在道德的边界上,臆造着她们爱讲的故事,不厌其烦地讲出去,再讲出去,拉拢着周围所有像她们一样的人,成为一团聚集的黑虫,漂浮在空气中,无头无脑的乱飞在一起,每一只都长着黑色的细小绒毛,绿色的大蝇头,翅膀上是扭曲的花纹线条,触角和六只足胡乱的搓来搓去,巨大的嗡嗡声让人只觉耳膜不适,胃中恶心。
医师见她眼中凄厉,犹豫许久,道,“我是听到了,但是我知道你没有。“
似乎说的不够,他又咂咂嘴,“我怕你出事,所以跟出来看你。“
她喉头已经紧张的发不出声音,未曾答话,只一步步往家里走,她想质问想逼问想拿起厨房那把刀一刀剁下去,再一刀剁下去。
就像无数个被害人的遗属,在法庭宣判时,以判决罪犯死刑为目标一样。只是将罪犯关进监狱又有什么作用,他们不会反省的终究不会反省。但是他们应该得到惩罚。
推开院门,她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的恶臭。
一路走过来仿佛都不曾呼吸一般,这口恶臭的空气反倒让她松下来一些。
那两人如往常一般,嬉笑着打闹着,做着那些并未让人发觉到的恶心的事,像两只在缸里的胖头大鱼,那种长得十分大十分胖又十分白的胖头鱼,扭动着身躯,合不上眼睛,没日没夜的吐泡。
这世界真是不公,她们竟还这般好好活着,外面那些人竟没有一个认为她们是如此的恶心。
就像是那些为死刑犯申辩的律师,为什么还会有人同情他们。
她站在门口半响未动,直到感觉手指尖恢复曾经软软的样子,才转身往门外走。
原来人生气到极致,手指尖都是硬起来的啊。
抬眼便看到医师,他站在不远处,两人相视后他便走过来。
她停了脚步看着他,她想知道医师会说些什么。
“对不起。“
她有些错愕,但随即更多的是警惕,这与他有什么干系,由他来说什么对不起。
“这世上总有些好的有些坏的,好的像春日的阳光般,坏的像粪坑的蛆虫般,可你是你,做了便是做了,没做便是没做,信你的自然信你,不信的也无需听他们多言。“
“你只消照顾好自己,照顾好那些喜欢你的和你喜欢的人,剩下的都并不打紧。“
“你说是么?“
她心中仍是气愤,在这种当口并不想听这些讲学的大道理,可他说的并没错,但是总会心中憎恨,度不过去的。
看吧,未经历过的人就是会这样,要么跟着众人一起嘲笑你,要么像个圣人一样教育你,他们从不觉得这是多么大的事,好像家常便饭一样,做的饭好吃了那就吃下去,做的饭难吃了更要吃下去。
见她不言语,医师自觉说错了话,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作揖后走了。
她仍旧想着各种方式如何取人性命,可是又有良知告诉她不能这么做。真是不公,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过多少遍这世界的不公,还是想说这不公平就像深渊一般。
那些未被惩罚的恶,何时才能尝到苦果。
又想起婆婆,不知道婆婆会否这般气恼?
她往医馆走,正瞧见婆婆一扭一扭的走过来。婆婆脚很小,走路难免如此。
“丫头,可算找到你了。“婆婆走得有些急,还有些喘。
她皱着眉,眼中又不自觉有些警惕。这是遭遇变故之后的常有反映,是对自己的保护机制。
“你来看,这是大夫新换的几味药,我上午的时候忘记拿新的药了,抓错了,还得麻烦你给我再抓一次。“
“可这么晚了,医馆早就关门了啊。“
“没有没有,我和医师说过了,开开门给我抓药。“
“这样啊。“她还未反应过来,不过想到要抓药,似乎好了很多。看起来婆婆也并没有什么不乐,自己心里也更放心了些。
婆婆顺手挽着她的胳膊,“你看人年纪大了,不太灵光了,这新开的药方我就忘了,还得麻烦你给我重新抓药。“
“不麻烦的。“
“怎么这么晚你还出门啊?要去哪里?“
“没有,没想着去哪里。“
“我记得你爱吃面。“
“是。不过今日不太饿。“
“姑娘你得好生吃饭,我年轻时候呢就是每日多吃多动,现在才有个比较好的身体,再吃点药补补,能长寿的嘞。“
“好。“
两人走到医馆门前,医师已经开了门在等了。
堂内昏暗,医师道,“你来帮我点灯吧。“
她点点头,前去拿火折。
一盏一盏灯点起来,明亮了不少,烛光十分温柔又温暖,平添了一些安心。
她去看医师和婆婆二人,均表情平常,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
“你啊,想的太多,很多事他们说,便由他们去说,只当听不见。你瞧我,还不是这把年纪了,活得开心?“其实婆婆早就听闻,一直担忧她知道了之后心情郁结,可总是想不出办法宽慰,现在看来倒不如像平常一般对她,这样倒是好些。
她见此情形,忽地感觉是自己多心了,这世上确实有人温暖如春日,也该好好珍惜这些人,更该好好照顾自己,才不辜负他们啊。想到这里眼眶有些湿润,便转过身去抓药,用力眨着眼好不落泪。
诸事完成,她终究回到了那个院子。虽然极不情愿,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日子总要过的,自己总要往前走的。况且还有抓药这件事让她感到开心,在医馆时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一切都像她曾经过的生活,平静自然。
那些恶人,终究会有报应的。即便不是现在,也会是将来的某一天。
有人匆匆敲门,她去应门,是医师。
“给你。“他手里拿着一朵蒲公英,白色的轻飘飘的,看起来柔软而细腻,在晚风当中一摇一摇的。
她接过,医师道,“吹散它吧。“
这句话让她一下回到小时候,风轻轻吹拂着脸颊,脸上因为之前毛细血管充血太久现在有一阵阵麻麻的感觉,还有四肢也是麻麻的,五脏六腑也都是麻麻的,她明白那是气血重新回归平稳所带来的反应。
好,吹散它。
她十分清楚自己仍然会记仇很久,但是她也清楚应该过好自己的生活,她十分清楚日后时不时仍然会受到折磨,但是她也清楚应该好好爱这些爱她的人。她明白人生多是矛盾的,而生活也有诸多不公,她一定会为此鸣不平,她也一定会照旧平静的接纳生活。她喜欢着日复一日的安稳,也憎恨着小姐少爷的恶毒,她喜欢医馆的草药味和抓药的简单工作,也厌恶着小姐少爷身上胭脂的恶臭。她明白应当积极生活,但她不会忘记这些恶意。
“可我不想让它们随风去。“
医师听她这话不解,只见她回过身子,看向院内,那两个小姐在屋里点着灯说笑,不知道又在说些什么恶心人的话。
她冷冷的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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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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